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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Dora三明治收录于话题#女性故事个

在三明治,很多作者写过生育的故事。但在7月短故事学院里,Dora的记录提供了另一个角度:女性生理的天然构造,决定着即使不生育,也可能面临很多风险。Dora这次生病的经历堪称惊险,同样也是幸运。如果没有在疼痛难耐的第二天坚持去看医生,如果没有找到自己的医保卡,如果那位主任医师没有让她成为当天最后一个加号的病人,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即使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但看到那些关于疼痛的描述,无论Dora还是读者,都会被瞬间拉回像坠入黑洞般的感受。

Dora

编辑

依蔓、胖粒

午夜零点刚过,我就被腹部的一阵疼痛击中。

那是两年前12月的一天,我独自一人平躺在家里的大床上,昏黄的壁灯照在墨绿色的窗帘上,让房间更加凝重压抑。这种疼痛难以形容,就像一只大手在肆意蹂躏着我的内脏——我的胃、我的肝脏、我的肠子、我的子宫…我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揉搓着小腹,但无济于事。我艰难转过身整个人趴在床上,但那只大手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用手指拨弄盖在眼睛前面的头发时,我发现头发已经被额头上的汗水浸湿。呼吸越来越急促,也越发困难。

这种疼痛前一晚我就经历了一次。也是十二点刚过,那只大手就毫无征兆地来了,一来就带来排山倒海般的痛苦。我切换了多种睡觉姿势,但丝毫没有影响它的发挥。最后我趴在了床上,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按住了这只大手。大手逐渐变得安分了一些,最后我得以入睡。第二天白天疼痛没有找来,因为事情繁杂我也将之抛在脑后。但晚上睡觉前我突然想到,昨天疼痛发作好像就是这个时候,今晚一定要保佑啊。结果念头刚落,那只大手就来了。

那天疼痛持续了三四个小时,并未像前一晚那样渐渐褪去,而是愈演愈烈。实在难忍,我打开手机,打算给在外地出差的男友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一声、二声……响了十声都没有人接听。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他肯定已经熟睡。但我不死心,期待他可以听到电话铃声。此时此刻他不在身边,但如果能给我一些心理上的支持也会让我好受一些。可是接连拨了几遍,还是没有接通。我有些绝望地扣上手机,闭上了双眼。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父母都在外地,这么晚打电话只能徒增他们的焦虑。在新家里住了两年,但我几乎不认识一个邻居,连对门与我们年纪相仿的夫妻也只是在电梯里见过一次,从未说过话。

当我开始有些意识模糊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或许可以拨打求助。我拿起手机,输入密码,在拨号界面依次按下了1-2-0这三个数字,但拇指在底部的绿色拨号键上有所迟疑。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救护车来了,我该怎么给医生开门呢?我睡在家中离门最远的卧室,而此刻翻个身就是我的极限,更别提下地走路了。防盗门是电子锁,但当时我和男友一时脑热设置了一个长达12位的数字,此刻我连一半都回忆不起来。

我瞪着手机界面看了半天,直到它自动熄灭。我再次将它反扣在枕头旁边。

自生自灭吧。我想。

不记得最后与这只大手抗争到几点,只记得入睡前看到窗外微弱的自然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了进来。

在睡着之前,我对自己说:明天,无论如何,医院。

01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对疼痛非常敏感的人。

据我的母亲讲,小时候我体弱,医院打针。在其他小孩子哇哇大哭时,两三岁的我就可以咬紧牙关看护士将针头插入我的皮肤,然后抽出,哼都不哼一声。童年时代我也几乎没有因为摔跤流血这样的事情哭过。

但我最终还是败给了伴随着月经而来的痛经。

我大约11岁左右就有了月经初潮。初期月经频率非常不稳定,而且血量极大。我大概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才逐渐适应了这个亲戚每月一次的光顾。但比起血量,痛经对我来说是完全不可控的存在。

月经初潮时我就见识过痛经的威力了,后来愈演愈烈。每次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小腹里面有一股力量,像浪潮一样拍打着内脏,反反复复。每次至少有半天的时间,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跪在床边,把肚子抵在床沿,才会略有缓解。如果四下无人,我有时还会发出凄惨的哀嚎。

红糖姜茶对我来说完全没有作用。有人建议吃止疼片,但母亲觉得是药三分毒,止疼片吃多了会产生依赖,还会让人变傻。那个时候的我没有什么独立思考能力,父母的话就是真理,也从未质疑过。母亲还会说,忍忍吧。作为女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中学时代如果我因痛经请假回家,必定要看她的黑脸。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忍受痛经,我就非得请假;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她少女时代经期照样洗衣服做饭,我就如此娇气。

直到成年之后我才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有如此让人痛不欲生的原发性痛经。

两年前那场半夜突如其来的疼痛更胜于痛经。其实在那之前,我有一两月的时间,会频繁感受到腹中有阵阵隐痛。这种隐痛与痛经不同,它更轻更隐蔽,也没有规律。有的时候连续几天都会感觉到,有时候一两个星期也无影无踪。

有段时间疼痛的频率变高,强度也变大,我甚至能感觉到它是接近于尾骨附近的一种压迫感。我有些坐立不安,于是请假在家,每天起床后就一直在寻找最为舒适、痛感最轻的姿势使用电脑。有的时候侧躺在沙发上,有时候屁股一半悬空坐在小圆凳上,有时候直接趴在床上。但每个姿势都是暂时的,很快我就被迫重新寻找。

如果哪个时间段痛感消失,我会对自己说:趁着现在不疼了,赶紧专心工作一会。仿佛这是对我最大的赏赐。

那时我固执地认为是肠子出了问题,医院做了一次肠镜,结果未见异常。神奇的是,肠镜检查之后疼痛的频率明显降低了。直到有天我因一篇文章受到陌生人的莫名指责,非常生气,同时感到疼痛被再次唤醒,而且来势汹汹。

回想起来,有段时间我的生活几乎被疼痛占据,一旦疼痛来袭工作也无法很好地完成,生活陷入负反馈循环中。每天都觉得没有盼头和意义,心情特别沮丧,甚至绝望。

本想等男友出差医院,没想到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02

打算拨打的第二天早晨醒来,医院。

上次医生说肠子问题不大,这次试试妇科吧。但医保卡莫名消失了有段时间,我一面怪自己丢三落四,一面用一张普通的医疗卡挂了号。这个时候发现身份证也找不到了,明明昨晚我还用来着。看来身体不适,大脑也会短路。我寻找一番后决定放弃,默默整理好了其他材料,祈祷一切顺利。

医院指定的楼层,我按照指引走到其中的一个诊室门口。从门外的显示器上看到医生姓薛,是副主任医师。在被叫到号之后,我推门而入,把病历本和医疗卡递给她,开始描述我的疼痛。

薛医生没有看我,先看了看挂号单,然后在机器上刷卡,接着将卡、挂号单以及病历本一起摔到我面前说:拿身份证去一楼登记好信息再上来。

我心中一惊,不会吧。赶紧解释:“医生,我的身份证丢了,还在补办。今天能不能先看了,我真的很难受。”

“不行,一定要先用身份证登记。”薛医生面无表情地说。紧接着门外响起了「请XXX号到XXX诊室就诊」,她又在叫号了。

“可是医生,我现在肚子很疼,昨晚差点叫……”

还没等我说完“救护车”这三个字,薛医生的表情开始不耐烦,眉头紧皱,凶狠地瞪着我:

“听得懂人话吗?不登记看不了,出去。”

我吓得一怔,赶紧拿起病历与卡从诊室里退了出去,呆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屈辱、委屈、自责等各种感觉交织起来攻击我,但我的眼泪最终还是被劝退了——周围还坐着这么多人呢。

但现在该怎么办呢?看不了病,今晚再次发作该怎么办?身份证补办好之前,我是不是只能忍着?或者我只能叫救护车看急诊?我没有了主意,像一滩烂泥一样软软地摊在椅子上,周围病人及家属熙熙攘攘,他们走来走去,大声说着话,也有人在痛苦地呻吟着,但感觉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有一瞬间我抬头,看到其中一间病房外有很多人在排队,与薛医生诊室外的门口罗雀形成了特别鲜明的对比。我甚至在众多排队者里看到了一个男人。这可是妇科诊室啊。

男人与我年龄相仿,于是我上前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排队,他说里面医院最好的妇科医生冯主任。他母亲宫医院的医生推荐到了冯主任这里,但网上总是抢不到号,他们打听到消息后在这里排队加号。

加号?我一听心想,要不我也试试看吧。一边走到队尾,一边拿出卡包,准备把医疗卡拿出来,意外地瞥见消失良久的医保卡夹在卡包中间的一层。因为医保卡找到了,我最后顺利加上了号,是当天的最后一位病人。

缴费完成后我继续坐在椅子上等待,内心的屈辱与绝望被清空了,我又与眼前的世界产生了联系。但这次我心中多了隐隐的不安——对“判决结果”的不安。我攥着新的挂号单,将之折起来又展开,这样可以略微缓解内心的焦虑。但渐渐觉得浑身发冷,我用手心去摸额头,发觉额头异常滚烫。

我从两点多等到了四点半,医院的下班时间。倒数第二位病人在诊室里待了很久,她出来后冯主任把我叫了进去。冯主任看起来50岁左右,齐耳短发,面容朴素,一点妆容都没有,可以看到眼角的皱纹,始终面带笑容。下午被赶出诊室后,我心有余悸,此刻心里还是怯怯的,生怕说错话。

冯主任耐心听我描述完痛感,我也终于将“差点叫救护车”说出了口。说罢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努力让自己没有哭出来。冯主任一边点头一边记录一边回应,并问我一些问题。末了对我说,你是不是发烧了,脸色不大好。然后她让我躺在旁边的小床上,说要帮我按一按。

她的手在我腹部按压了几下,就皱起了眉头,转头对身边的助理医生说,有问题,给B超室打电话加急做一个B超。此刻B超室的医生据说已经关掉了检查仪器,准备离开,但应冯主任的要求,他们又重新打开了仪器,为我这个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普通病人。

我跑去缴费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B超检查一般要排队至少一两周,冯主任愿意为我加急,一方面可能因为她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医生,另一方面也间接说明我的情况非常严重。我又回忆起她说“有问题”这个词时紧皱的眉头和担忧的语气。

那,会是什么问题呢?肿瘤?我想到这个词,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我是不是得了癌症?这样之前的疼痛也能说得通了。但这也意味着,我是不是要不久于人世了?我还不到30岁,生活也逐渐朝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难道一切都要结束了吗?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没有多陪陪父母,还没有和男友一起环游世界呢。越想越难过,我拿到检查单哭丧着脸走进了B超室。

此刻两位医生已经开好机器在等我。她们的态度也非常好,没有因为我让她们临时加班而有所抱怨,说话很温和。但这也没有减轻我做B超的痛苦。我瘫软在检查的床上,绝望地看着天花板,任人摆布。

“好了,起来吧。”几分钟后,医生对我说。我穿好衣服,拿着检查单找到了冯主任。冯主任一看,这次没有像刚才那样皱眉。

“应该是个囊肿,不是肿瘤。不过个头挺大,有10公分,需要尽快手术。我安排你下周一做手术。”

听到不是肿瘤,我大大地松了口气。拿着开好的入院单我走出了诊室,估摸着快到男友下班的时间,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说着说着大哭了起来,泣不成声,惹得四周路人纷纷侧目。哭声里有委屈、有无助,也有惊吓后的释然。男友听完立刻购买了当晚的机票,飞了回来。

03

确诊后的周末,我上知乎搜索与卵巢囊肿相关的话题,意外刷到一个叫Shiki的姑娘的帖子。

Shiki写到,她在20出头被确诊为卵巢囊肿,因大小还没有到做手术的临界值,医生让她定期来做检查。起初她连续三年体检显示,囊肿大小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之后两年因为换了工作过于繁忙,完全忘记了体检。有天她发现自己的小腹在两天之内突然鼓了起来,医院检查,结果当天下午就被送到了手术室——她被确诊为卵巢恶性肿瘤,确诊时肿瘤已经破裂。

手术后她立即接受了放化疗,但很快癌症复发。她的癌症分型较为罕见,没有有效的治疗药物。她发帖时说,自己在等死,记录下人生的最后时光,也是为了提医院做检查。

最后一条帖子定格在年10月27日。这天她说:

“早该更了,可是好累,每天喘不过气,再说吧,好难过。”

后来在评论区得知,她于三天后去世,年仅28岁,让人唏嘘不已,也让我颇为后怕。

因为男友外地的项目进入关键期无法请假,我医院陪我两天。母亲知道只是囊肿后,松了口气。但她听说囊肿也可能会导致较难怀孕,皱起了眉头。她问我,男友知道此事(难怀孕)吗?我说,知道。她叹了口气,似乎在埋怨我为什么告诉他。

紧接着母亲说,等手术完,你们尽快准备结婚吧,千万别拖了。

我知道母亲的心思。她觉得我年纪不小了,如果再难以怀孕,以后可能就嫁不出去了。但她似乎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结婚,结婚后想不想生孩子。

04

手术前我办理了入院手续,住进了病房。

这间六人病房里,有四个人都是年轻的女孩子,无一例外,都是来做卵巢囊肿的手术。其中一位姐姐结婚早,已经生过了孩子。另外两位年纪还要小于我。

其中一位20岁的女生据说被怀疑是卵巢肿瘤,还做了增强CT——将造影剂注射入静脉,这些含碘的水溶性造影剂进入血液循环,有病变的部位能够更清楚地显影。据她的母亲讲做完增强CT后她好几天都不舒服,好在结果不是肿瘤。看到这个姑娘瘦瘦小小,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几乎没有说话。20来岁,好小啊。我心想。

我隔壁床就是那个生过孩子的年轻姐姐,性格开朗大方,喜欢同我和我母亲说说笑笑。她说,反正生过孩子了,医生说做手术就做掉吧,不影响。似乎女生完成了生育使命,这些器官随便怎么折腾,她也不在乎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家人也同样不在乎,住院做手术的时候,我几乎没有见过她的丈夫和婆婆。等她要进手术室时,她把手机交给我母亲,让我母亲代为保管。看她形单影只地上了手术床,我有些心疼。

冯主任团队的年轻女医生找我做术前告知,基本上都是最极端的情况,比如有可能是肿瘤,以活检结果为准;如果囊肿剥离不顺畅的话,可能要从微创手术改为开腹手术;如果情况比预料中严重,不排除要切除子宫及附件。我认真听完,默默签了字,心想还好母亲不在身边,要不然她可能要吓晕过去了。

不知道在病床上空腹等了多久,好像一直到了下午,终于等来了接我的护工大叔。我自己爬上了床,脱好鞋子,躺平,他帮我盖好了被子,推着我走向手术室,母亲跟在旁边,焦虑地看向我。

我抬头看着身边一左一右两个人,以及头顶白色的灯,觉得这个视角似曾相识,好像这是电影里喜欢采用的病人第一视角。护工师傅看到我面色沉重,与我闲聊了起来,可能也是想要缓解我的害怕。

后来他把我推入手术室,母亲被挡在门外。手术室里摆放着好几床病人,有的正在等待被麻醉,有的已经做完手术,在等待麻醉苏醒。我觉得我们有些像流水线上的物品一样,等待着进行下一步的处理。我闭上了眼睛,但能感觉到心脏的狂跳。

有医生走来,问了我的名字,以及做什么手术,我说左侧卵巢囊肿切除。他点了点头,把我推到手术室的无影灯下,开始给我输液,冰冷的液体进入体内,我很快失去了知觉。我掉入了一个时间窟窿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拍打着我的身体在我耳边喊:醒醒,醒醒。他将我从这个时间窟窿里拽了出来。这个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

回到病房,我晕晕乎乎地睡了一会,那位做术前告知的女医生走来拍醒我,对我说,我的左侧卵巢上实际上总共有三个囊肿,两个黄体囊肿,一个巧克力囊肿。他们为我做了完整的剥离,手术很顺利。

我问,没有开腹吧?她笑着说,没有没有。

听完后,我放心地沉沉睡去。

05

手术后我虚弱地躺了两天,陆续闯过了“拔导尿管”和“拔引流管”这两大关,医生看我没有其他情况,就放行了。

母亲在家陪伴了我一段时间,男友也提前结束了项目回家陪我。男友似乎并没有在意可能较难怀孕这件事,他从来没有与我讨论过此类问题。对于不想生孩子的我来说,这正合我意,也从未试探过他的意思,生怕他有什么误会。

母亲在家时也曾明示暗示我尽快结婚,都被我搪塞过去了。我想,既然不要孩子,为啥要结婚呢?以后感情出现问题,结了婚岂不是更麻烦?

果然手术后,之前不停纠缠我,甚至两次让我痛不欲生的腹痛彻底消失了。术后复查,医生说囊肿已经彻底没有了,只是术前看到的一个小子宫肌瘤在术中没有找到。不过没关系,以后如果做剖腹产可以顺便一起拿掉。

医生说,术后前六个月需要注射一种药物,旨在让月经暂停,保护卵巢功能降低复发的概率。然后她皱着眉头说,你这个病很容易复发,以后要最好每三个月来做一次检查。

复发?听到这个词我有些头疼。“那有什么办法吗?”我问医生。

医生合上我的病历本,看了一眼封面上我的出生年月,接着说:“可以考虑要个孩子,怀孕期间不会复发。停药后就可以准备起来。”

“孩子?!”我大声喊出,又觉得唐突,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那六个月后就可以准备起来了,你这个情况怀孕会比较困难,早点准备起来。”

我没有继续说话。我觉得她说得对。彼时我已经29岁了,“最佳生育年龄”已经亮起了红灯,提醒我女性的生育器官即将开始走下坡路。身边的朋友以及父母也一直在劝我,早点生孩子恢复得快,父母也有精力帮忙带孩子。

但我一直非常困惑,为什么结婚生子是默认选项,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问一句:你想结婚生孩子吗?你想要过怎样的人生?或者是在我问他们为什么要生孩子的时候,他们总不能给出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答案呢?

怀孕期间卵巢囊肿不会复发,但生完孩子呢?隔壁床的姐姐生孩子之后不照样得病做了手术。用怀孕生孩子的方式也治不了本,还会搭上一条生命。如果因此把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而不是出于我对TA的渴望和爱,我会不会难以与TA建立起亲密的母子关系,就像我与我的母亲一样。这样我的余生会不会充满自责和痛苦呢?

所以,对于尽快准备怀孕这一点,我非常犹豫。

术后三个月,我因要去国外出差无法打针,医生给我开了替代的优思明。优思明是一种需要持续服用的短效避孕药,本质上是通过雌孕激素的摄入,让身体以为子宫处于怀孕状态,从而抑制排卵。过去在国外旅行,经常遇到欧美女生每天服用类似的避孕药。但过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尝试服用,就像我年少时被痛经折磨得死去活来也未曾想过要吃止痛药。我耳边总是回想起母亲的话:是药三分毒。

但当医生将它作为处方开给我时,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在服药的过程中我惊讶地发现,我过上了天堂一般的日子。虽然每月依旧有出血,但血量只是过去的十分之一,对我来说完全没有负担,我也终于摆脱了伴随我近20年的痛经,可以每日无异地吃吃喝喝,毫无顾忌地四处旅行。更神奇的是,我的皮肤状态也更好了。(注:有研究表明一部分人服用短效避孕药后,也可能会出现精神抑郁、头晕、乏力等精神状况。)自手术后,我几乎没有停止服用过优思明,每天闹钟一响就赶紧吃下这个小白片,旅行的时候也必带。

我没想好为什么要生孩子,更不愿把生孩子作为治病或者结婚的工具。

06

手医院做复查,医生告诉我,卵巢囊肿又复发了,不过体积较小,保持随访较好。今年年初重新挂上冯主任的号,咨询她有没有更好的应对方式。冯主任说,如果你不想生孩子的话,除了吃药就是上环。

上环?我如临大敌,连连摆手。

几年前曾陪母亲做取环的手术,医生说环已经嵌入肉中,取环手术让母亲经历了很大的痛苦。母亲作为女人,早早结婚,生育,养娃、持家、工作,一辈子辛辛苦苦,还要承受避孕的痛苦,也没有得到她应得的包容与爱,更年期后还要遭遇这样的痛苦。为何女人要承受如此之多?

我对医生说:“我还是继续吃药吧。”我不希望异物进入自己的身体。

写这篇文章时距离手术已经过去了近两年,最近腹中又有些隐隐作痛,我想起上次做B超检查已经是半年前。是不是囊肿的体积又变大了?

洗完澡后我仔细观察着我的小腹,小腹微微隆起,不知道是我最近发胖所致,还是它被腹中的物体撑起来了。有些隐隐担心。

医院的APP,上面已经有我很多次挂号与看诊的记录。我点开妇科,选择了据说最厉害的那位B超医生。

我选好做检查的日期与时间段,深深地叹口气,然后按下了“预约”键。

作者后记

前几天我做了复查,检查结果显示囊肿依然存在,比半年前大了一点点,好在远没有到再次手术的临界值。

写完这篇文章后,我意识到,我可能需要在余生中,与卵巢囊肿友好地相处下去,全然接纳它的存在,定期关照它,就像关照曾经每月造访的大姨妈一样。也希望女孩子们


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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