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带回一个小师妹。

小师妹总喜欢冷着一张脸,谁也不理,却总会在看见我的时候脸红。

小师妹告诉我,前世,大师兄嫉妒我与她的深厚情谊,把我钉到断崖上,暴晒七七四十九天,晒成了肉干。

重活一世,她一定要救下我。

我怒气冲冲地找上大师兄,谁知他也重生了。

大师兄却说,前世我被小师妹一剑穿心,重来一回,他一定要好好保护我。

好家伙,这是跟我玩狼人杀呢!

1.

师父带回一个小师妹。

当晚,小师妹摸进我房里。

用枕头死死地按住了——

我的脚。

几分钟过后,小师妹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对上我三分震惊三分疑惑三分尴尬还有一分疯狂憋笑的目光。

「师姐……」

她开口企图解释。

「如果我说我是重生来的,你信吗?」

我看着小师妹,真诚的开口:「其实我是秦始皇,V我50灵石,送你一个兵马俑。」

小师妹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神情说不出的认真。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

小师妹继续解释。

据她说,她是十年后横空出世的魔教头子。

作恶多端,杀人无数。

而我,则在十年后挺身而出。

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决然地当了她的小跟班。

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她对我萌生出了深厚的情谊,信赖无比。

然而最后,我却反手把她给卖了。

众门派群起而攻之,她落得个万剑穿身的惨死下场。

「等等,你对我萌生的是什么情谊?」

我怀疑地看着温桦怜,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不过内心却忍不住开始兴奋。

小师妹白白净净,很是好看,看上去是冷了些。

可美女贴贴,我可以。

温桦怜却不并理会我,只瞥了我一眼,继续说:「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回到门派,你的好师兄谢景韶,把你钉到了后山断崖上,暴晒了七七四十九天,活生生晒成了一条肉干。」

「不来点孜然吗?」我下意识开口。

我并不把温桦怜的话当真。

谢景韶作为我师兄,一向待我亲厚,断然不可能对我施此酷刑。

于是我笑着捏了捏小师妹的脸蛋:「这么会编故事,上山之前没少看话本子吧?」

温桦怜却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温桦怜看向我:「你胸口处有颗红痣。」

我再次震惊:「我去,猜这么准?」

谁知温桦怜一向冷着的脸,却出现了些许的绯红。

她尴尬地别过脸,并未回答。

我不死心,接着追问道:「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温桦怜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我接着暗示:「比如说,后天的吕宋票中奖号是多少?」

温桦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我讪讪地扯了扯嘴角。

良久,我听见一声轻笑:「果然一点都没变。」

再回过头,小师妹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

我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道:「就当你是真重生来的,复仇也好,逆袭也罢,都放在明天再说。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我困。」

温桦怜点点头,并未多言。

只是起身离开之前,她还细心地替我掖好被角。

一夜好梦。

第二天,我在食堂门口碰见了温桦怜。

我笑眯眯地拦下她:「一起吃个早饭呗。」

打了早饭,温桦怜捡了个偏僻的地方落座。

我坐在她对面。

与其他女修不同,温桦怜只绾了一个简单的道士髻,束发的簪子也朴素的好像是一头削尖了的木筷。

我撑着头,笑道:「小师妹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不爱打扮呢?我屋里有上回下山买来的簪花,回头你去挑两支。」

温桦怜低头剥着一颗鸡蛋,没有说话。

我自顾自地絮叨:「哦,小师妹不喜欢花里胡哨的。」

温桦怜把蛋清掰开,把蛋黄丢到我面前的酱油碟里,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

我被逗乐了,伸出食指轻轻在她鼻尖上一点:「你呀,怎么比我师父还古板。」

「而且——」我夹起蛋黄,扔进嘴里,「挑食怎么长个子呀?」

话虽这么说,我剥好我的鸡蛋后,顺手把蛋清放在温桦怜的碟子里。

温桦怜盯着蛋清看了一会,就在我以为她很嫌弃的时候,她却夹起来吃掉了。

她的嘴角,似乎也扯出了一个微笑。

吃完早点,我和温桦怜朝书堂走去。

我看了看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怎么当上魔教首领的啊?」

温桦怜道:「考上的。」

「不是。」我惊讶道:「这玩意儿还有考试?」

「对啊,就跟你们正道门派一样,层层选拔,优胜劣汰。」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就跟你们正道门派一样」?

难不成,温桦怜是魔教那边派过来的卧底?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温桦怜解释道:「我是魔教那边的弟子不假,但这具身体是清白的。」

「你是说……」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你想的没错。」温桦怜微微一笑,「这个世界里,有两个我。」

「一个是魔教弟子温桦怜,一个是你的师妹温桦怜。」

我:「!」

这种艺术对于我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2.

掐指算算。

今天是谢景韶出山归来的日子。

放了课,我就早早地跑去山门等他。

温桦怜跟在我后面。

「你喜欢他?」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温桦怜眼神黯了黯:「你喜欢谢景韶吗?」

我挠挠头:「如果结局当真那样的话,我还是想趁现在多做点事来补救一下。」

「好让他念在多年的师兄妹情分上,晒我的时候撒把孜然。」

温桦怜:「……」

等了半炷香的时间,有个脸生的师弟摇摇晃晃地爬上来。

他背上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待他走近,我才看清楚。

趴在他背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谢景韶。

我心猛地揪紧,赶忙迎上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师弟带着哭腔道:「回来的时候,在半路遇到了一群走尸,谢师兄为了保护我……」

话还未说完,背上的谢景韶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鲜血。

师弟吓了一跳,小脸儿登时变得惨白一片,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拿帕子拭去谢景韶唇边的鲜血,温声对师弟道:「别怕,相信你的谢师兄。走,把他送回房间再说。」

紧接着,我又扭头对温桦怜道:「小师妹,麻烦你去找药宗长老取些伤药来,拜托了。」

温桦怜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我扶着谢景韶的肩膀,和师弟把他送到了屋里。

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谢景韶始终都是昏迷着的。

就连我拿着剪刀剪去和他伤口粘连的布料时,他也只是蹙了蹙眉,依旧紧闭着双眼。

谢景韶足足昏迷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傍晚他才悠悠醒转。

彼时我正拉着温桦怜坐在廊下玩着翻绳。

温桦怜虽然一脸无奈,可翻起花绳倒是挺厉害。

我被勾出了好胜心,翻出一个复杂的花样,得意洋洋地望着她:「怎么样,这回不会解了吧?这个是我的独门绝技。」

谁知,温桦怜看着那翻绳,却愣了。

她凝望着我,眼神幽邃,仿佛在透过我看着什么。

「要认输了吧。」我更得意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下一秒,细白纤长的手指舞动,三两下便破开了。

「你总是,玩这套把戏。」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从温桦怜向来清冷的脸上,瞧见了些许的宠溺。

吓得我打了个激灵。

正巧,有个同门师弟走过来,对我道:「师姐,谢师兄醒了,他想见见你。」

「哦,我这就去。」

我站起身,对温桦怜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温桦怜点点头。

跟着小师弟走到谢景韶屋前,我敲敲门:「谢师兄,我来啦!」

「嗯,进来吧。」

听见那温润熟悉的声音,我心绪复杂起来。

我与谢景韶算是幼时相识,后来又共同拜入师父门下,互相陪伴十余年。

算得上是莫逆之交。

可温桦怜却说,谢景韶未来会把我处以极刑。

虽然我不怎么相信,但说不心酸,那是假的。

想着,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纷乱的心绪,推开门走了进去。

谢景韶靠坐在床榻,脸色苍白,神色恹恹。

抬头看见我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后那光又一点点黯了下去。

「阿宁……」

他开口唤道。

我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我在。」

谢景韶看着我,表情复杂:「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很久很久之后,魔教祟乱,为了各门派安危,你自愿去做魔教首领的侍妾。」

「在取得他的信任后,你给我们传回了魔教内部的布防图。各门派联合剿灭了魔教首领,可……」

谢景韶似乎想到了什么,痛苦地闭上眼睛。

「可师兄无能,没能保护好你,让你被魔教首领一剑穿心,就这么……死在了师兄面前……」

我:「?」

我:「那……这个魔教首领叫什么名字呀?」

谢景韶紧紧抓了一下床单,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温桦怜。」

漂亮。

合着一人一个版本是吧?

俩人搁这一块演我呗。

我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只是一场梦罢了,师兄不用放在心上。」

「不、不是梦!」

谢景韶两眼爬满猩红的血丝,他用力握住我的手腕,从未如此失态过。

他急切道:「阿宁,再给师兄一次机会好吗?师兄这次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我有些犹豫:「我……」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

我内心哀嚎。

这不就是妥妥的狼人杀嘛!

3.

从谢景韶屋里出来。

我在心里把两个人的说辞复盘了一下。

过程基本相似。

可唯一不同的是我的死法。

仔细琢磨。

不难发现,破绽其实就出在温桦怜身上。

既然她早在我之前就被万剑穿身,那么身死之后温桦怜又是如何知道的我的结局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沉了沉。

温桦怜一定隐瞒了什么。

或者,他们两个都说谎了。

走到院子门口,透过半敞的月拱门,我一眼便望见了温桦怜。

她依旧坐在廊下,身影寂寂。

温桦怜将红绳缠绕上素白的指尖,一匝一匝,那种神情,如同阳光下一只追逐着毛线球,自娱自乐的小猫。

「小怜。」

我遥遥唤道。

温桦怜放下红绳,朝我微微一笑:「师姐。」

「一起去吃晚饭吧?」

「嗯。」

温桦怜起身,向我走来。

漫天霞光披在她身上,美得惊心动魄。

我看得竟有些愣神。

咫尺之遥,恍如隔世。

04.

到食堂打了饭菜之后,温桦怜仍然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我坐在她对面,笑道:「你就不问问谢景韶找我说了些什么吗?」

温桦怜却不言语,只是看着碗中的红烧鱼块。

接着就见她面无表情地把整块鱼肉囫囵吞入口中。

嚼了几下后,却蹙起了眉头,似乎想要吐出来,可又觉得不雅,只能含着鱼块,进退两难。

「小祖宗诶,吃鱼要挑刺的。」

我无奈地看着她,温桦怜的脸颊沾染了些许的绯色。

「实在吃不了,就吐出来吧。」

温桦怜皱着眉头,吐出了鱼块。

鱼肉已被温桦怜嚼得乱七八糟,里头还有根白色的刺,大大咧咧地突兀出来。

温桦怜把碟子向我面前推推,淡淡道:「以前都是你提前把刺替我挑好的。」

她似乎有些委屈。

我被气笑了:「得了吧,我自己都懒,还能伺候得了你?」

「除非是……」我复而认真地望向温桦怜,「我有求于你,或者我想在你身上得到些什么。」

果不其然,我在她脸上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表情变化。

震惊、失落,还有……

悲伤。

最终转为平淡。

「是啊,你不是得到了吗?我的信任,还有魔教的布防图。」温桦怜声音似乎有些缥缈。

「挺恨我的吧。」

我仔细地剃出一块又一块的鱼肉,放在温桦怜碗里。

「如果想要报复我,现在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时机。」

我说着,表情一片坦然。

温桦怜的脸色越发冰冷,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向外走去。

「温桦怜!」

我叫住了她:「难道,你不想知道谢景韶到底和我说了些什么吗?」

温桦怜背对着我:「无所谓。」

温桦怜的声音,如同往常那样平淡。

可我知道,此时他的内心绝不如表现得那样平静。

再三权衡利弊后,我开口道:「重生的不止你一个。」

「温桦怜,我们坐下谈谈吧。」

温桦怜身形一僵。

她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无数倍。

我握拳,把拳头抵在上唇,悄无声息地笑了。

有时候。

自爆往往是最笨的办法。

却也是最直接有效的。

温桦怜重新坐回我的对面,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斟酌着开口道:「谢景韶没有杀我。相反,他说亲手杀了我的,是你。」

闻言,温桦怜猛地抬头,一向冰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些许错愕的表情。

「怎么可能……」她难以置信地摇头,苦笑道,「你背叛了我,虽然我心里面难受得要死,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可你说你被万剑穿身,身死后,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结局的呢?」

「……」

温桦怜沉默了。

她眼中划过一丝羞惭,接着慢慢地低下头去。

我勾勾嘴角。

不出所料,温桦怜确实说谎了。

「能说实话吗?」我望着她,温声道。

温桦怜看着我的眼睛:「你会相信我吗?」

我不假思索道:「会。」

温桦怜垂下眼帘,轻声道:「谢景韶没有把你钉到后山断崖,我只是想让你讨厌谢景韶。」

「我确实是被万剑穿身,但是最后,你替我挡下了那柄刺向我心脏的剑,你说,让我快点逃走,后来,你就被谢景韶带走了。」

说到这里,她苦笑一声:「可惜我伤势过重,最终因失血过多而死在逃走的路上。」

「……」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

天。

这剧情,怎么越盘越狗血呢。

我摁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不是,我都背叛你了,我还替你挡剑,还让你走?温桦怜,我承认,我是傻了点,但我可没傻到这种程度。」

「那如果你喜欢我呢?」温桦怜看着我的眼睛,轻声道:「如果,你也喜欢我……」

这逻辑,放眼整个世界都是相当炸裂的。

我有些无语:「我会喜欢一个杀人狂?」

温桦怜自嘲一笑:「所以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对吗?」

她的表情很是受伤。

我也挺无辜的:「我哪知道啊?」

温桦怜深吸一口气:「我能说的都说了,信不信随你吧。」

她站起身,下唇咬得发白。

温桦怜离去的步伐沉重,她缓缓走到食堂门口,又回过头来,留恋似的瞧了我许久后,轻声道:「我不恨你。我只是在想,当初我们那段时光算什么。」

「就此别过吧,林婉宁。」

说罢,温桦怜头也不回地离去,那落寞的身影如同一枚石子,投入一片深不见底的夜色之中。

5.

那晚过后,一连几日,温桦怜都不曾主动开口与我说话。

她似乎铁了心的要和我单方面断绝关系。

反倒是谢景韶,自从养好伤,三五不时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刷存在感。

一日午后,我和两个同宗的师妹有说有笑地去书堂,不料却在连廊的拐角处迎面撞上温桦怜。

我张口招呼温桦怜:「好巧啊,温师妹,要不要一起——」

「借过。」

温桦怜冷着一张脸,并不搭理我,她径直离开了。

见她这样,一个小师妹扯扯我的袖角,小声问道:「林师姐和她闹别扭了吗?」

「算是吧。」我耸耸肩。

另一个小师妹则心直口快道:「我不喜欢她,她脾气怪怪的,我好几次和她说话,她总是不理我。」

「我其实也有一点点不喜欢她。上次小组课业,我和她一组,她就嫌我笨,什么也不让我做。」

两个小师妹你一嘴我一嘴,叽叽喳喳地跟小麻雀似的控诉起温桦怜的「罪状」来。

我哑然失笑。

安静地听她们发完牢骚,我才开口道:「你呀,总爱在课上和人家说话,教你们书的那个长老的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害得温桦怜陪你出去罚站了好几次呢;还有你,别人都巴不得和温桦怜分到一组,人家好心,不但提出主动和你一组,还帮你把分内的事都做好了,结果你却觉得是人家嫌你笨。」

两个小师妹羞红了脸,低下头抠起手指。

我笑着拍拍她们的肩,温声道:「师姐希望你们要常念着别人的好,不要记仇,更不要为了讨好我,而诋毁他人,可以吗?」

「嗯。」

「我懂得了!」

两个小师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而后一人搂住我的一条胳膊,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地笑闹起来。

我偶尔附和她们几句。

余光瞥到躲在墙角后那个小小的身影,我微微一笑。

原来还是在意的啊。

来到书堂,落座后,我朝那个靠窗的位置看过去。

空空荡荡的。

正疑惑间,那个调皮点的小师妹凑过来,笑嘻嘻道:「林师姐在看谁啊?让我猜猜,是不是谢师兄呀?」

「说什么呢。」我曲指,凿了一下她的脑壳,随后托腮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他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书堂了。」

「谢师兄是在——」

小师妹还未说完,就被另一个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嘘,我们不是答应谢师兄不告诉师姐的吗?」

「哦对,对。」

说罢,两个小师妹做贼心虚地移开目光。

「谢景韶要做什么?」我立马严肃起来,「他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反正……不能说!」

小师妹们决定守口如瓶。

我眼珠一转,决定利诱这两个小家伙。

「告诉师姐,师姐就把上次下山买的饴糖全都给你们。」

小师妹们决定出卖谢景韶。

「谢师兄和几个长老商量去攻打魔教,但具体时间我们也不清楚。」

其中一个小师妹艰难地回忆着。

「好像……就是今晚?」

我:「?」

哦莫,温桦怜家要被偷咯。

6.

「谢师兄,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先别出发。」

我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

「魔教要是这么好打,咱们宗门的长老早就合力把它一窝端了,你现在修为尚浅,此行怕是凶多吉少啊。」

谢景韶垂眸,认真地系着护腕,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

得,叛逆期到了。

「景韶……」

我没了办法,只得软下声音,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袖撒娇似的晃了晃。

谢景韶吃软不吃硬:「阿宁不必担心。我有魔教的布防图,且这些天里和几位长老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阿宁相信我,能赢的。」

「可……」

我望着谢景韶脸上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欲言又止。

纠结再三后,我开口道:「好吧。」

「但是——」我话锋一转,坚定地看着谢景韶,「你要带上我。」

「不行!」

不出所料,谢景韶拒绝了,以一种不可置疑的威严口吻:「太危险了,你乖乖待在宗门,等我回来!」

「谢景韶!」我也生气了,「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可出宗门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你总说外面很危险,要我待在宗门,待在你身边。」

「可宗门能保护我一辈子吗?」

「你能保护我一辈子吗?」

话音刚落,我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小心翼翼望向谢景韶,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无比落颓。

是我从未见过的失意神色。

谢景韶深吸一口气,看向我,嘴唇动了动,最后轻声道:「对不起。」

「但是这辈子,请相信我,好吗?」

说罢,他提起佩剑,转身离去了。

「你!」

我瞧着谢景韶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不带着我,那就别怪我投敌了。

想着,我跑到温桦怜屋前,敲响了她的房门。

「谁?」温桦怜问道。

「是我。」

「……」门那头没了声音。

我沉下脸,用力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你干嘛?」温桦怜气鼓鼓地瞪着我。

我一把将她拎起来:「先别生气了。」

「再不走,你家就要没了。」

温桦怜:「?」

温桦怜:「!」

7.

偷溜出宗门,策马赶到魔教时,谢景韶一行人还没有赶到。

潜入魔教内部后,在夜色的掩护下,我和温桦怜站在主殿的屋脊,朝下俯瞰着。

我乐呵呵道:「这辈子比上辈子少走十年弯路。」

温桦怜闻言,看了我一眼。

此时,殿前有个身披黑袍的法陀正领着一群魔教弟子诵着经文。

我的目光在那群弟子身上逡巡一圈后,轻轻啧了一声,疑惑道:「怎么都是男修?你们魔教女修不用出来念经吗?」

未等温桦怜回答,我又自顾自道:「不出来念经也好,你们魔教的男修一个个过得跟和尚似的,女修估计得像尼姑吧?反正要让我待在这儿,不出一天我就会无聊死的。」

「你确实很无聊。记得前世你来魔教不久,就爬到这上面来放烟花,冷不丁的几声响,吓得教中弟子还以为是哪个门派打了过来,在下面手忙脚乱地慌成了一锅粥。你就站在这儿看着,笑得可开心了。」

温桦怜故作冷淡地说着,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唔——」我摸摸下巴,「好像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

温桦怜轻声道:「虽然仓促,可那次是我前世看过最好看的一次烟花了。你还说,长风门每年除夕放的烟花,都比这灿烂百倍。你很想带我去看看。」

「烟花而已,什么时候都能看。要不我现在就给你放一个,好不好呀?小尼姑。」

我笑着伸手要去捏温桦怜的小脸蛋。

温桦怜却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小尼姑。」

她伸手朝下指过去,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神情庄穆的小孩,板板正正地坐在一众魔教弟子之首,随着法陀念着经文。

我有点失望:「男的啊?」

「嗯。」温桦怜点点头,「教门不曾有过女修。」

我瘪瘪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想不出我为什么会和你掺上关系。」

「前世,我炼尸时,功力不稳,不幸被反噬受了重伤,晕倒在路边。你恰好路过,因不知我身份,救了我。我对你一见钟情。」温桦怜道,「仅此而已。」

我缩缩脖子:「哇,好俗套。」

温桦怜干笑一声:「确实俗套。」

过了一会儿,诵经声停了。

法陀起身,颤颤巍巍走回殿内。

其余魔教弟子也收拾了东西,各自散开了。

温桦怜扯扯我的衣角:「可以动手了。」

我没反应过来:「啥?」

温桦怜抿抿嘴,指着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道:「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温桦怜,所以我需要和这个世界的我融魂。」

我迟疑道:「融魂之后,你还是小师妹吗?」

「是师弟。」

「哦。」

温桦怜跃下屋顶的动作一顿,他扭过头来望着我:「你好像很失望?」

「没有。」我移开目光。

而后我们跳下屋顶,一路尾随着「温桦怜」,趁他落单,从后面一棍子敲晕了他,把他拖进了旁边的一间小黑屋。

我看着「温桦怜」后脑勺鼓起的一个大包,嘶声道:「你对自己下手可真狠。」

温桦怜瞧了我一眼,没说话。

他盘腿坐在「温桦怜」身侧,闭上双眼,屏气凝神,开始运功融魂。

一道金色的线连接着他们两人的心口。

温桦怜皱着眉,似乎不太安稳的,他脸色渐趋苍白,神色也愈发痛苦起来。

金线的光芒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忽然,「温桦怜」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小脸涨得通红,呼吸变得紊乱。

「快成了,还有一点点。」

温桦怜自言自语道,声音嘶哑。

细小的汗珠爬满他的额头,我犹豫再三,最终蹲下身去,将手搭在他手腕上,为他输送着灵力。

「阿宁?」

感受到我的触碰,温桦怜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望着我。

我温声道:「别怕,有我在。」

「嗯。」

温桦怜低下头,却忽然笑了。

「阿宁,我爱你。」

「你要记得我。」

8.

融魂成功了。

小师妹含着笑,如一缕烟,消散在我面前。

留下的是温桦怜。

这个未来的魔教头子。

屋外噼噼剥剥响着,很乱,也许是打起来了。

屋里没有点灯,很暗。我抱着温桦怜,安静地跪坐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喧闹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有个清冷的声音道:「挨个屋子搜。」

是谢景韶。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人。

门被粗暴地踹开,我抬头,对上来人惊愕的目光。

「阿宁?」谢景韶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平静地仰望着谢景韶,他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轻铠,温润好看的眉眼带着一丝丝凌厉,然而他浑身裹挟的血腥气却直逼人作呕。

如同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

谢景韶的目光下移几寸,瞧见我怀中的温桦怜后,毫不掩饰地紧皱起眉头。

「他是谁?」谢景韶问。

我没打算撒谎,于是老实回答道:「温桦怜。」

听到这个名字,谢景韶浑身轻颤了一下,他抽出佩剑,剑刃直指着温桦怜,脸色阴郁得可怕。

「杀了他。」谢景韶沉声道,「他不配活着。」

「为什么?」我问,「无论上辈子如何,他现在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但他是魔教弟子,将来是要害人的!阿宁,他甚至还会杀了你!」

谢景韶眼睛红红的。

我深吸一口气:「可是他没法选,不是吗?温桦怜杀人炼尸,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人告诉他杀人是不对的。他现在还小,我们可以把他带回去,教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够了!」谢景韶不耐烦地打断我,「阿宁,谁来当你试错的成本?全宗门人的性命?」

「林婉宁,别幼稚了行吗?」

我攥紧拳头,强笑着道:「温桦怜不会再害人了,他说过的。」

闻言,谢景韶沉默地望着我,许久才缓缓开口问道:「阿宁,你是不是……也记得一些上辈子的事情?」

「什么事?」我疑惑道。

谢景韶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轻声敷衍道:「没什么。」

一番深思熟虑后,谢景韶还是做了让步。

谢景韶走过来扶起我,当他的目光落在温桦怜脸上时,他的眼皮还是跳了跳。

「我同意帮你说服那些长老,让温桦怜留下。但前提是,日后一旦发现温桦怜心术不端,我会立刻杀了他以绝后患。」

我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9.

师父带回一个小师妹。

后来这个小师妹又变成了小师弟。

小师弟修为一顶一的好。

虽然总爱板着一张嫩呼呼的脸,但全长风门的长老提起他,没有一个不是赞不绝口的。

除了谢景韶。

相反,他好像有点讨厌小师弟。

好吧,其实不止一点。

而且也算不得讨厌,更确切来说,是嫉妒。

有时候,男人的嫉妒心上来了,简直比女人还可怕。

就好比说,温桦怜送了我一朵花。

隔天,我屋里就被谢景韶送的各种盆栽堆得满满当当,其他人见了还以为我改行开了花房。

温桦怜送了我一支发簪。

第二天谢景韶就送来几个大架子,上面插满了各种样式的簪子,大大咧咧摆在院子里,场面堪比草船借箭。

温桦怜送了我一碟亲手做的点心。

当晚谢景韶就去厨房颠大勺,弄了一桌满汉全席,吃得我直想把下半生的饭连同谢景韶一块给戒了。

谢景韶雄竞到了简直几乎病态的地步。

对此,我分外苦恼,而温桦怜却不以为然。

他倚窗,正极认真地剥着一只橘子,修长纤细的手指仔细地剔去橘梗,将橘核挤到盘中,橘瓣放入口中的一刻,他脸上居然浮起一丝孩子气的笑意。

我叹了口气,悠悠道:「我感觉自从你到了宗门,谢景韶就一年比一年还要不正常。」

秀颀的少年脸上浮现出些许的笑意。

长长的睫毛随笑容一抖一抖,如同蝴蝶振翅。

温桦怜道:「或许我带给他了危机感?也不一定,毕竟我比他年轻。」

我撑着头,看着他,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

十年间,温桦怜一年比一年出落得漂亮生动。

「可我还是惦念着还是小师妹的温桦怜。」我有些遗憾道,「白白软软的,像块嫩豆腐一样,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一经逗弄,脸就红了,可惹人疼了。」

温桦怜表情有些僵硬,好半晌才说:「师姐说笑了。」

我正色道:「不说别的了。前些日子药宗长老说,想让你承接他的位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温桦怜淡淡回道:「悬壶济世,求之不得。」

「你这么想,师姐我就放心了。」我乐呵呵道,「师姐我呢,想离开宗门,去各处转一转。」

温桦怜看着我:「阿宁……」

「诶,打住。」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魔教覆灭后,行尸便几乎绝迹了,世间现在太平得很,我能保护好我自己。」

「那……」温桦怜轻声道,「阿宁要常寄信回来。」

我伸出小拇指:「一言为定。」

温桦怜略显无奈的看着我,也伸出小指,轻轻勾住我的小拇指。

「嗯,一言为定。」

10.

我要离开宗门的消息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

谢景韶红着眼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收拾着行李。

他看见我堆在床上大大小小的包袱,声音有些颤抖:「阿宁,你真的要走?」

我笑道:「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宗门吧?」

谢景韶嗓音沙哑:「那还会回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低头叠着衣服:「但是我会寄信回来。」

很突然的,谢景韶从背后拥住我。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我耳际:「不要走好不好?我会保护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师兄,现在很太平,而且我也已经长大了,我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师妹了。」

「……」

谢景韶松开手,他先是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眼神陌生。

随后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拉着我朝外快步走去。

我被他拽了一个趔趄,不禁也有些恼了。

「谢景韶,你要干什么?」

谢景韶闷声道:「去仙缘殿,结道侣。」

我拼命甩开谢景韶的手:「谢景韶!你疯了吗?」

「我没疯!」

谢景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我觉得很是可悲:「谢景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谢景韶冷笑一声:「林婉宁,变的人是你吧?」

「温桦怜没出现之前,一切都很好。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会喜欢他这样一个杀人狂?」

我沉声道:「温桦怜现在变得很好,我一开始便说过,他不会再作恶了。」

「他是装的,你看不出来吗?像他这样的人,从骨头里就是脏的……还是说,林婉宁你自甘堕落,愿意和他变得一样的下……」

「啪——」

我忍无可忍,最终抬手,抽了谢景韶一个耳光。

「够了。」我说,「别再作践自己了行吗,谢景韶,你这样真让我觉得恶心。」

谢景韶愣住了。

他抬起手,想要抚摸被打得有些红肿的那半脸颊。

可手落到半空,又怔怔停下了。

对上谢景韶茫然的目光,我努力平定着自己的心绪。

「咱们先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

说罢,我转身离去。

回到房间,透过半敞的窗棂,我看见谢景韶先是在院子里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随后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我不知道一贯清冷自矜的谢景韶为何会变得如此偏执。

本以为各自冷静一段时间,他便可以想清楚一切。

然而事实告诉我,我想错了。

几日后,就在温桦怜继任药宗长老的典礼上,有几名外宗弟子抬着一具畸形的尸首,不由分说地闯进宗门。

在典礼上,当着宗门众多长老弟子们的面,声泪俱下地控诉说,长风门有人杀人炼尸。

他们虽未明说,可选在这种场合,任谁也会把矛头对向温桦怜。

一时间,温桦怜成为众矢之的。

我下意识地想挡在温桦怜的面前,可少年却意外地从容。

他信步走下台阶,目光淡淡地从那几个外宗弟子身上掠过,带着些许的怜悯。

温桦怜指着那具尸首,轻声道:「这种走尸,手法幼稚,像是门外汉的手艺,我不会炼。」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更何况——」温桦怜微微一笑,「用刚杀的人炼尸,恐怕沾染的煞气会更加深重一点。所以真正的凶手是谁,用符水净身后,一验便知。」

有人端上一盆符水,宗主亲自将符水挨个洒到宗门弟子身上。

最终,当符水洒到一个小师弟身上时,腾地变成了乌紫色。

那小师弟陡然变了脸色,哆哆嗦嗦地跪下认罪。

最后他被臭骂一通,废了灵根,赶出宗门。

那几个外宗弟子见状,讹了几十两丧葬费后,灰溜溜地抬着尸体走了。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典礼一切照旧。

我看着高坐在上的少年,从始至终他都一直微笑着,从容不迫。刁难也好,褒美也罢,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一切。

典礼结束后,待人都散完了,我冲温桦怜笑了笑:「感觉你真的长大了。」

少年嘴角轻扯,冰冷的表情如雪山化开:「师姐信我便好。」

我道:「我会信你。」

温桦怜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转了话题:「阿宁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温桦怜问道:「什么事?」

我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故弄玄虚地笑道:「秘密。」

11.

临行前一晚,我来到谢景韶屋门前,敲了敲门。

「进。」

我推开门,屋里只点了一盏孤灯,昏暗不明。

谢景韶抱膝倚靠在床头,听到动静后扭头,见到来者是我,赌气似地把头埋进臂弯中。

我拉过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今天的事情,其实是你做的吧?」我望着他瘦削的身影,无比平静道,「谢景韶,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魔教禁术?」

「……」

「今天不说,我走了以后,便没机会再说了。」

听罢,谢景韶猛地抬起头来,因为过于吃惊,眼睛睁得圆圆的。

他动动干裂的嘴唇,犹豫再三后,慢慢说道:「是前世的事情了。」

「对不起,阿宁,我一开始对你撒谎了。前世,围攻温桦怜的时候,我出于私心,拈诀运剑刺向他的心脏。可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你会在那样的关头扑上去,替他挡下了我的剑。」

「我把你带回了宗门,由于伤势太重,连药宗长老都说你回天乏术,已无药石可医。我……我当时真的是太害怕了,一时糊涂,便动了歪心思。」

「听宗门长老说,魔教禁术可肉白骨,所以我偷学了炼尸术,可谁知非但没有救活你,反而自己遭到了煞气反噬,不明不白就丢掉了性命。」

「对不起,阿宁,真的对不起,原谅我……」

谢景韶断断续续地呜咽着,像个无助的孩童。

说来也有趣,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脆弱的模样。

似乎从小到大,谢景韶一直在我身边扮演着一个「无所不能」的角色,永远都在习惯给予,久而久之竟连他自己都遗忘了难过的时候也可以向我索取一些安慰。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抱住了他。

「谢谢你,景韶。」我说,「无论哪一世,你都是我最好的景韶哥哥。可是啊,景韶,你知道吗,爱不是占有。」

「如果你爱我,你的爱要让我自由,而不是困住我的枷锁。」

「你害怕再次失去,所以你才会变得偏执,才会傻乎乎地和温桦怜去争那些根本不必要的事。」

谢景韶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两抹红晕,他吸吸鼻涕,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会原谅我吗?」

「你害了人,所以你要赎罪的。要原谅你的不是我。」我松开他,「去和宗主坦白,或者做些什么来弥补,都由你决定。」

「我希望的是,等我回来,能够看见一个全新的谢景韶。」

谢景韶低低地笑了,样子蠢钝可爱。

「谢谢你,阿宁。」说完,他又飞快地补充一句,「我会等你,如果你愿意,可不可以也写信给我?」

我点点头:「好。」

12.

离开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阳光恰暖,微风不燥。

我朝山下走去,无一人相送,亦无拘无束。




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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