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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告诉我们,谁能从俗浮沉,与时俯仰,命运就掌握在谁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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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宇春凭塑料嗓子中性外表和超强的舞台感染力,出乎意料拿下超级女声总冠军,俘获大江南北老少男女心的时候;

当第一代自媒体新浪博客横空出世,并迅速占领江湖老大地位,文艺青年纷纷开始在新浪博客无病呻吟伤春悲秋意淫梦中情人回忆初恋故事,挂科七门课的韩寒成为点击量过亿博主的时候;

当横扫清华北大BBS的第一代网红芙蓉姐姐把身体扭成S形,在网上推出首支个人单曲《我是个好老婆》,手捧“中国互联网经济论坛”七年网络红人成就奖的时候,28岁的我从公安大学研究生毕业了,成为一名首都派出所小警察。

这一年是年,王菲和李亚鹏结了婚,谢霆锋和张柏芝结了婚,高圆圆演了《青红》,胡歌演了李逍遥,大张伟戴着假发片,在台上蹦蹦跳跳地喜刷刷。

这一年是年,A股被送上了“手术台”,这场伤筋动骨的手术名叫“股权分置改革”,证监会主席尚福林在新闻发布会上慷慨激昂:“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年,A股已经走过5年的漫长熊市,创下点的历史低点,云南证券、南方证券、亚洲证券等许多证券公司都关门大吉。

那时候,你要跟谁说,A股即将迎来一轮历史上最为波澜壮阔的大牛市,你肯定会被人当成神经病。谁能想得到,两年后,上证指数创下点的历史高点,至今仍是遥不可及的珠穆朗玛。

那一年,我在首都的心脏腹地当一名苦逼小警察,每天像机器人一样复印昨天的日子,最大的乐趣是和好朋友S跑到西单文化广场的地下美食街逛吃,吃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十几块钱的麻辣烫。学外语的S比我大三岁,已经迈入了三字头年龄,相亲成为日常性活动,梦想是考上市局公派澳洲的留学生,回来后换个工作环境。

除夕夜我和S值班,孟博士来派出所看我,我们仨去西单吃年夜饭,永远繁华喧闹的西单安静地如同躺在睡梦中,我们满大街找餐馆,最后在西单文化广场的麦当劳吃了口味万年不变的汉堡和派。回到宿舍,许多同事跑到楼顶天台上放烟花,我静静躺下,瞪着眼睛望烟花在窗前绽放,点亮夜空。

这个苦逼小警察,常常会在某一个瞬间心神恍惚,看着每天打交道的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狡黠猥琐甚至臭气熏天的工作对象,怀疑自己是否置身于另一个维度的世界,又会在偶一抬头时不小心捕捉到对方冷漠麻木的脸上狡黠的笑意而感到错愕。

那个我,离股市很远,听说过,没去过。股市在我的脑子里,是郑少秋戴着方框眼镜张着嘴巴喃喃自语:“不要怕,是技术性调整,不要怕!”

谁他妈知道现实版的《大时代》竟然会在内地上演呢?

2

有时候,组织好像有千里耳,能听到远处渺小的我们的心声,也或者有透视眼,能看穿我们羞于言说的内心,当我怀疑人生之际,组织向我张开了暖心的拥抱,小牛,把你这半年多来的工作感悟简单写一写,领导想看看你的文笔。

于是,在年春天,我和研究生同学Z各凭一篇两千字的小论文,暂离那个派出所,来到分局机关借调写材料,机关大楼干净气派,我每天朝九晚五,不再值班熬夜,不再闻工作对象的臭味儿。

市局留学考试中,S又一次失利。这是第三次。有一天,S去分局办事儿,顺道看我,一脸羡慕,阿牛,你算解脱了!那时候的我们那么年轻,都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生活,呆在那个派出所好委屈。

《武林外传》正在热播,“排山倒海”“葵花点穴手”“子曾经曰过”承包了我们的笑点,从福州歌舞团辞职北漂的姚晨终于不用再在五道口瞎晃给凌潇肃买菜做饭打发日子,33岁的闫妮成了风情万种的老板娘,一口陕西话一张嘴迷倒白展堂,她们都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成功,会离婚,会被命运举到头顶欢呼,会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

孟博士正在人民大学做博士后,每天除了教书就是读书和写书,那时他的白发还只是零零星星,大眼睛里还满是不染尘埃的纯真,有一次我要和男同学去朝阳公园看外国摇滚乐队的演唱会,他笑眯眯地跟人家说,老牛跟你去,我放心!

有时闲得慌,我会出北门,跑到河对岸的胡同里吃烤串儿,一边啃得满嘴流油,一边在巷子里找黄碟儿,那时候大街小巷都有北京大叔兜着一箱子盗版碟卖,5块钱一张,啥大片儿都有,傻叉才花几十块钱去电影院呢!“有那啥一点儿的吗?”我顾及颜面,吞吞吐吐。“啥一点儿的?哦,那啥一点儿的啊,有!那,我给你推荐几个!”大叔看看我,会意一笑。

世界杯正踢得热火朝天,胖成球的大罗卫冕射手王,帅气的贝克汉姆杀出拿手的圆月弯刀,老将齐达内冲天一顶,以红牌一张结束了职业生涯。

S终于通过考试,成功抵达南半球,给我打来越洋电话,喜悦平静的声音从几千公里外传来,仿佛还在北京城。挂下电话,我和孟博士继续在电脑上看《疯狂的石头》,黄渤咧着大嘴巴将长发一甩:“大哥,那是抢劫,咱不专业啊!”

那个夏天,Z和我一同骑着破自行车从机关大院出来,他骑到月坛往北拐,我沿长安街继续向西到木樨地,“牛姐,月坛这儿有个小菜场菜特别新鲜!”山东小伙儿Z高大帅气,还是个多面手型暖男,不是只会让女朋友多喝热水的那种。

有时也聊些宏大话题:“牛姐,你和博士为啥还不买房?”“没钱哪!再说,这不等着公大分房子呢嘛!”“我刚在西四环买了,期房,明年年底交房。”“多大?”“一百二十多。”“多少钱?”“八十万。”“八十万哪?”“嗯,贷款了,我爸给的首付。”“你们家真有钱!”“没办法,这不要结婚了吗,哪能一直租房子?”我迅速在脑子里把我和孟博士的存款盘算了一遍,咋着舌,拐进菜场。

各处都在大搞建设,长安街边,刚刚竣工的首都博物馆气派庄严,年爆破后重建的全国总工会大楼也即将投入使用,我们念书时常常逛的白云观天客隆超市变成了街心花园,学校北门河边的高档小区融泽府早已售罄,金融街的精英们每天开着豪车出入,当时多万的天价每每让我屏息。

我和孟博士遛弯儿时,经过一片又一片的在建工地,“有个亲戚申请了经济适用房,在回龙观,好像才两千多块钱一平米。”“回龙观?那也太远了吧!”那时候的五环,感觉是太遥远的存在。

大学同学从上海来京出差,俨然已是律政精英,“小牛,你为啥不买点儿股票?”“股票?那玩意儿不跟赌博差不多吗?”“瞎说八道!我买的重庆啤酒,已经赚百分三十多了!人生改变命运的机会往往就那么几回,千万不能错过啊!”

上证指数年内翻番了!万科深发展贵州茅台中国船舶,许多大蓝筹股票也翻番了,那个冬天,办公室的老大哥每天上班第一件事,一定是从一大叠报纸里翻出《北京青年报》,打开第5版,眯着眼睛看半天每日基金净值,然后再哼着小调儿泡壶茶,点上烟,抽上一口,再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儿咂一口,在愉快中开启一天的工作。

那个冬天,Z开始在办公室看公考的书,“干吗?有啥打算?”“我报了公安部。没意思,咱借调快一年了,领导使唤傻丫头似的黑不提白不提,我不想再回派出所过那没白天没黑夜的日子。牛姐,你也打算打算吧,总不能老借调,谁比谁低一等呢?!”

日子好像还是那个样子,但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3

在办公室老大哥一遍遍苦口婆心的规劝下,我和另一位办公室老大哥终于加入亿万基民的队伍,这是7年5月,上证指数成功突破点,而深市早已在4月将万点大关踩在脚下。

我们每天上班必得以交流国家大事开始,然后将话题落在股市上,中午的下饭菜一定是各档金融节目。同事见面刚聊几句,就问你养了几只鸡?都是啥?

银行里每天排满了买基金的长龙,柜员上厕所都得一遛小跑,小鸡一天天茁壮地成长,我们每天将《北京青年报》里的基金净值批阅一遍,好像嗅到了钱的香味儿,有个同事甚至还专门在电脑上做了一张表格,每天计算一遍市值,然后看着傻乐半天。我跟搞传销似的,连我姐和我弟都被我拉进了股市,我弟每次来电话汇报的都是,基金又涨了,而我姐,后来买了中石油,再后来辞职成了全职股神。

空气里有了一些富裕的味道,世道看起来也还好,郑少秋的大眼睛在镜片后面熠熠生辉,“每天早晨醒来,钱就莫名其妙飞到我的口袋里。”

上帝偷走了我们的纯真,还骗我们说是成长的代价。

Z已经过了公安部的笔试面试,进入政审环节,领导知道大怒,将其贬回派出所,已届而立之年的我却隐隐萌生了步其后尘之念。

孟博士评职称又一次落败,37岁的老讲师不堪受辱,郁闷到犯了痔疮,内裤上满是凝固的血痂,硬邦邦粘在身上脱不下来,我给他出主意,“你穿着裤衩洗个澡不就脱下来了?”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走!”“走?”“走!”“不等房子了?”“不等了!”“想好了?”“想好了!”“好,走。”我陪孟博士去海淀公园旁边的展示中心参加博士后人才引进会,市委组织部要引进一批博士后到海淀区级机关挂职,一年挂职期满后双向选择。

从海淀公园出来,我俩走到颐和园,在佛香阁,我偷偷许愿,求菩萨保佑我的孟博士顺利换个新环境,酬得少年凌云志,不负此生未展颜。

5月30日,财政部上调印花税,上证指数暴跌6.5%,接下来,股市连跌一个月,直到点。我们天天在办公室怨天尤人,唉声叹气,骂证监会。

“哥,您看咱要不要先把基金卖喽?”“都跌到这份儿上了,卖啥卖?早晚涨回来,咬牙扛着!”“哦,扛着!”

“专家看好点,你买跌?”《大时代》里,丁蟹的儿子问他。各种声音在耳边喧嚣,“全世界都知道股市会跌,但是我认为股市会涨!”“我从玩股票第一天起就学会了八个字,风险越大回报越大。”

就在股市风云突变之时,我的生活也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巨变,37岁的孟博士毅然从公大裸辞,每月拿0块补贴到海淀挂职。学校房管处来收房子了。

两年前研究生毕业时,别人都在抒发离愁别绪,我没有太多伤感,因为我并没有真正离开;而7年的5月,我却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潸然泪下不能自抑,我和孟博士住了将近4年的屋子啊,这间18平米的筒子楼曾是我的新房,年10月,我拖着一只来京求学的大箱子走进这间小屋,将自己嫁为人妇,我的初吻和初夜,我的深爱与轻愁连同我青春的尾巴,全都丢在这里,如今我要生生切断与它所有的联系,再无任何瓜葛。当然,也切断了与即将到手的二环大房子的联系。

履新后,孟博士天天加班,忙得天昏地黑,我的导师开着私家车,帮我把孟博士的书山搬到我们在白云观租的小屋,不小心扭伤了老腰。深夜12点,我一个人跪在地上整理破书柜,止不住地掉眼泪。

“买房子吧?”“有多少钱?”“十几万吧,付个小房子的首付应该问题不大。”“可是我根本没时间去看房。”“我去看。”

初夏的五月,每个月挣块钱的我每天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溜达,在各家中介门脸儿前徘徊,“姐,会城门有个三楼的一居室,41平,68万,您看看?”“姐,这个房子虽然是半地下室,可是采光并不受太大影响,下午都能见到太阳,60平80万,多划算啊,这可是世纪坛边儿上,紧挨着长安街延长线,水利部的央产房,独立家属院,好学区,以后您有了娃,上学根本不用求人!”

“姐,白云观那房子您到底订不订?不订别人可要下定了啊!”“我考虑考虑行不?”“还考虑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那个店儿啦!”“88年的房子,6楼顶楼还没电梯,前面是一排小饭馆,42平68万,我觉着是不是有点儿贵啊?”“贵啥贵?这是西城,二环好嘛?您根本不了解现在这行市!”“可是......”“算了,不跟您废话了,我给另外一客户吧!人家愿意多出两三万呢!”

电视上,各路专家正在指点江山:“房价太贵,已经严重失真!这是不可持续的,有涨就有跌,不建议现在买......”

我给孟博士打电话,刚说两句就被打断了,“我忙着呢,你别听中介忽悠你!”得,我只能眼瞅着房价一天一个样儿,而我手里存折上的数字,却安安静静与世无争。

6月4日,上证指数单日暴跌8.26%,之后触底反弹,重拾升势,一路走高。8月6日,中国船舶、贵州茅台、国脉科技、山东黄金突破百元大关,万科深发展也已经翻几番,杭萧钢构翻了五六倍,大蓝筹各领风骚,你争我赶,互不相让。

《大时代》里,股票大亨刘松仁慷慨激昂,“凡是做什么事都要豁出去,要是放不开的话,干脆就别做,处处都留有余地的话,你做的那件事一定不成功。”我拿出全部存款,全养了鸡,嗯,等我小鸡养肥了杀掉买房子,面包会有的。上海的律师同学卖掉了前年刚借钱买的房子,全仓买入重庆啤酒。

人生就像弈棋,一步失误,全盘皆输,这是令人悲哀之事;而且人生还不如弈棋,不可能再来一局,也不能悔棋。时代的车轰轰地往前开,我们生存在车子上,经过的也许不过是几条熟悉的街道,可是漫天的火光中也自惊心动魄。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4

S学成归来,Z同学奔赴公安部。我报考了部委的公务员。

深秋的古都,满城尽带黄金甲,美得实在不像话,孟博士陪我去地安门大街考试。出了地铁,蹦蹦车10块钱把我俩送进了考点。中午在小馆子吃饭,点的海鲜疙瘩汤,里面的蛤蜊沙子还没吐净,一咬牙差点儿给硌掉,孟博士喊来老板,老板笑嘻嘻地给我们重新换了一大盆。

然而,发榜后,未入围。不久赶上单位组织体检,我敞着肚皮躺在床上,戴着眼镜的女大夫把手里的B超机杆摇来摇去,像扫地雷一样摇了大半个钟头,轻轻地说:“你先穿好衣服下来,到外面等着,一会儿得再看一遍。”

啥意思?我感觉不妙,直等到所有人都做完,女大夫出来唤我重新进去,确信无疑地告诉我:“你的情况不太好,左侧卵巢有一个5公分左右的囊肿,可能是巧克力囊肿,也可能不是。子宫有多发性小肌瘤,还有息肉。医院复诊,可能需要手术。”“我想要孩子一直要不上,跟这个有关系吗?”“应该有。”

从医院出来,我骑着自行车一路走一路哭,我想起两个月前的10月,上证指数突破点,全国股民都沸腾了,专家看高到一万点,在电视上叫嚣:“千金难买牛回头,向前冲!”我想起点,有个同事说:“是不是太高了?涨得真叫人害怕,高处不胜寒哪!”老大哥嗤之以鼻:“怕啥?刚开完十七大,股市也得讲政治!”

“是哦,中非论坛这不刚刚开过嘛!”我与老大哥英雄所见略同。茨威格说,命运鄙视地把畏首畏尾的人拒之门外,命运只愿意用热烈的双臂把勇敢者高高举起,送上英雄们的天堂。然而,爬得越高跌得越痛,点昙花一现后,股市几乎每天都是暴雨如注直泻而下,一个多月一千多点飞得无影无踪,我的小鸡刚长肥就开始迅速萎缩,一度有过小反弹,盈利达到5万块,我问孟博士卖吗?不卖,钱搁着也是搁着!

呜呜呜,我哭得更伤心了,茨威格还说过,每一个不善于把握命运的人,只能听凭命运摆布——在所有的失败当中都有意义和过错。难道我活该买不起房子?

我想起这一年多来,想当妈妈当不上,自医院做检查,大夫还笑眯眯地安慰我,“刚准备一年着急啥?放宽心!”

我想起挂职的孟博士一个月领0块挂职补贴前途未卜,我们花块租的小房子四面透风,朝东的小窗子只有早晨能见到一点点太阳,黑魆魆的楼道里窜出只猫来都吓得我胆战心惊。

我想起同学考到公安部,朋友调去机关业务处,而我还在借调当二等公民;我想起同学陆陆续续都结婚,闺蜜抱着大胖小子喜气洋洋,而我身体里面那贫瘠的土壤,却只长得出肿瘤。

长安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没有人在意一个哭泣的瘦弱的外省女孩儿。寒风灌进我的围脖,我哭着给孟博士发短信,孟博士秒速给我回:“老宝,我永远是你的厚盾。”

除夕夜,刚刚做完手术出院的我,裹成粽子,和孟博士依偎着在河边看烟花。我们没有冰箱,买了肉馅儿和芹菜大白菜,放在小屋天井的窗台上,每天吃完饺子就靠在被窝里看《闯关东》,看牛莉演的那个落魄格格嬉皮笑脸儿逗乐,生活总会有希望的吧?

5

股市在一路下跌中迎来了奥运会,期间还赶上了汶川地震。

我相信,那是所有北京人记忆中最冷的5月,11日早晨是个星期天,我穿一件羊毛开衫和孟博士去北海公园玩,一出门就给冻得打了一个激灵,回去又添了一件厚外套。那天北海北门的检票员穿的是盖住脚踝的长羽绒服。

是的,不会错,阴恻恻的天气哪里像是初夏的五月,那天我的手一直都是冰凉的。晚上做梦,梦见我是一名军人,国家发生灾难了,我奉命去救灾,马路上全是一摞一摞的尸体,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真切,好似置身地狱。

我当时在市局某业务处借调搞奥运安保,早晨的班车上,我跟同事大姐聊我的梦,下午就听到收音机里传来地震的消息。“真的吗?不可能吧?不可能,一定是假的!”没有人敢相信,可是现实不容你不相信,一周后,我们穿着黑色衣服在哀乐中为同胞送别,那天是八万中国人的头七。

那些天,我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刷新闻,那个把一岁的外孙女抛下楼得救却自己被埋的姥姥,那个被挖出来时身体已经僵硬却还保持圈住婴儿姿势的妈妈,那个头盖骨被击碎身体断成两截双手却紧紧拥住两个学生的老师,那个满脸是血还不忘给武警敬礼的男孩儿......每一条新闻都让我感同身受,每一个人都让我热泪盈眶。

股市一泻千里,从头年秋天跌到这年秋天,点已经只剩点了。起初还想过割肉撤退,后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当个鸵鸟吧。《大时代》里刘青云的股神师傅在股市历经风雨后顿悟:“余于股市数十载,未尝见一真正赢者,智者应知此乃一处永无赢家之战。取胜唯一法,及早离去,四字而矣。”可是,贪婪是人心里永远无法赶走的魔鬼。

“北京欢迎你,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就会有奇迹......”借调的单位组织我们去鸟巢参观,还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张开幕式最后一场演练的门票,我没舍得看,给孟博士来北京上新东方英语培训班的侄子了。演练结束,我俩去奥运村接他,乌央乌央的人潮,奥运村那么多出口,我们走了一个多钟头才坐上回家的夜班车。

那一夜,满城的烟火,张艺谋将五千年的文明荟聚一台,李宁夸父追日点燃火炬,刘欢和莎拉布莱曼唱响《我和你》;刘翔在国人的惊愕中黯然下场,博尔特像一道闪电,“飞鱼”菲尔普斯拿下8枚金牌。我一趟趟往奥林匹克森林公园跑,看许许多多狂欢的人们在音乐喷泉下戏水欢唱:“北京欢迎你,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就会有奇迹......”那是个狂热的激情永不消退的夏天。

“牛牛,房价跌得差不多了,买房子吧。”中午吃饭时,一同在市局借调的东城分局同事跟我闲聊。“这轮美国金融危机,好多人还不起贷款,房子都给银行收走了。”“不可能一直跌的嘛。”好像有道理哦,我动心了。

奥运安保结束后,我开始倒休,每天闲得没事儿干,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逛,在广安门的房产中介小门脸儿前看小广告。连续近一年的下跌后,有些小中介已经倒闭,有些中介小伙儿已经收拾铺盖卷回老家种地了。

生意冷清的中介小伙儿敏锐地捕捉到潜在的客户,热情洋溢地凑过来,“姐,看看房子?”“嗐,随便看看。”“广安门河边这儿有一栋好房子,你一定得看看,我有钥匙,咱这就去!”“这就去?”“这就去!必须得看,不看你得后悔死!”

我和中介小伙儿站在20层的大露台上,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地泛着金光,平米的复式毛坯房等着它的新主人,“业主买了根本没动过,资金链断裂,急着用钱呢,这可是二环呀,才万!”

“才万!”我牙疼了一下,捂住腮帮子,哪会想到不过几年以后,我会为那个“万”后悔到牙豁子疼,痛心疾首那个“才万”!

执着顽强的中介小伙儿锲而不舍,“广安门朗琴园48平米大开间,65万,有没有兴趣?”“万泉河小南庄正规两居60平米80万,就是房子有点老,88年的,顶楼没电梯......”“还有北影制片厂家属院,64平米72万,也是顶楼,无装修......”

中介小伙儿的热情忽悠了我,我的热情又忽悠了孟博士,彼时他已经挂职期满,正式任命了副处职,“买就买,豁出去了!”“那个,咱手里只有两万块钱,别的钱都在股市里套着呢,可能早已经腰斩了。”“我的公积金这么多年一直没取过,还有你的,再借一借,等基金回本了慢慢还。”

我俩终于在中关村看好了一套小一居,88年的老房子,39平米60万。房主是个50多岁的炒股大姐,离异后一直单身,把闺女送进了北大,“这房子太小,住着太难受,我一直出租,看你俩都是老实人,我也不跟你们瞎要。”办完过户手续,我们请大姐吃了一顿麦当劳。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那个10月,大姐拿了60万去股市抄底,为股市重新步入主升浪掀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而我俩,在还冒着油漆味儿的新居吃饺子,看电视里光芒熠熠的大明星们一遍遍唱:“北京欢迎你,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就会有奇迹......”

生命是一段旅程,在这趟旅途中,所有的事都不会像我们希望的那样发生。但到最后,这些都不要紧。我们终将原谅这个世界,原谅我们自己。因为,我们一直以如此善意对待的生活,终将以善意回馈你我。

6

忘了在哪儿看到一段话:当你老了,回顾一生就会发觉,什么时候出国读书,什么时候决定做第一份职业,何时选定了对象而恋爱,什么时候结婚,都是命运的巨变。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你做出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不久,4万亿注入了市场,房价开始翻着番地涨,专家说这叫报复性上涨。后来,马伊琍和文章在演完《奋斗》后结了婚又离了婚,《北京爱情故事》成全了佟丽娅和陈思诚,又瓦解了现实中的北京爱情故事;后来,北京的版图上再也没有崇文宣武区,崇文和宣武成了地铁上的两个站名,中关村的房子单价一度突破12万,西单附近的房子均价16万,多少夫妻为了多买一套房去办假离婚,把婚姻登记处的门都挤破。

后来,股市再也没能突破点,48块钱上市的中石油至今只有几块钱,许多股票ST后退市,许多基金公司破产倒闭,一些曾在金融市场上叱咤风云的操盘手自杀的自杀退隐的退隐。

上海卖房炒股的律师同学,后来再也与上海无缘;孟博士当年把宣武门房子卖掉的小师弟,如今带着俩娃租住在公租房。4万亿落在12亿人的头上,好像并没有像除法那样减轻分量,自由落体以加速度的重量把多少人都砸晕。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现实告诉我们,谁能从俗浮沉,与时俯仰,命运就掌握在谁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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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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